手繪 & 太極

平時上課或是演講，當我拿出畫作分享時，總引來一些驚嘆，隨之一定有人會問：「哇，這要畫多久啊？」我知道他們是驚嘆於畫作的細膩與複雜，我也知道一般所謂的「畫多久」，指的是下筆後到停筆收功。這個問題回答多了，我總是看著畫作，認真評估後（因為我從未認真計算過時間）回答：「嗯……大約半天吧！」當然，這是評估下筆到基本畫完停筆的時間，可能是一個鐘頭、兩小時或半天或更長。

如果只是指「動手畫」，我畫一幅畫的時間，可能總比發問者想像的快。但一幅畫的完成，並不能只是指動筆的時間。扣除動筆的時間，「其他」時間的延長，一定會讓畫作更加完美。那麼畫一幅畫，還需哪些時間呢？我相信這是初學畫者不知道或常常疏忽的部份。

舉個例子，就像我畫上圖這隻狗——巴吉度，狗因為無法限制牠不動，不太容易當場畫，因此畫動物往往需要靠照片或圖片。

1.培養感情：

當我要畫這隻可愛的巴吉度時，首先我會想辦法去看到真的狗，看看它的神態與動作行為。看到牠的本尊，讓牠的一舉一動的笨拙可愛進入我的心，且不時憶念著牠，將我對牠的認知發酵，產生一種感受（或情感），這種感受雖然無形，也無可名狀，但我相信這種感覺必定會投射到畫中，那是「得意」、「有神」的要件，如果你畫的是自己養的心愛的動物，這種感覺早已培養，不必 刻意做作，只需稍作整理。但如果要畫的對象不是那麼熟悉，這段培養感情的時間不宜省略，時間或一兩天或一兩星期，甚至更長不等。

其實培養感情這個階段，並非只是畫狗或畫動物才需要，事實上，任何你要畫的東西，都需要培養感情，哪怕是眼前的一顆種子或一個布偶，必須抓住你對它的直覺，或是整理出想藉由它表現什麼樣的感覺或情感。記得從前學畫時，眼前一堆靜物，動筆前，老師一再提醒：「不要急著畫、不要急著畫，先看……」對，畫前先看很重要，也是一個學問，怎麼看？看什麼？我怕廢話太多，文字量太大，「怎麼看，看什麼？」另外為文再談好了。這裡簡單的說，就是看出感情來。

2.蒐集相關資料

不過，這狗是二十年前畫的，當時台灣很少人養，我到底沒能看到本尊。但為免擔心掌握得不夠準確，便到處蒐集有關巴吉度的文字與圖片資料，你知道嗎，就是用你所能蒐集到的資料，在心中建構出屬於你的巴吉度的整體印象，一樣，我相信這種印象會隨畫筆流入畫中。

3. 決定媒材與技法

首先先決定主題適合呈現的方式，素描、水彩、色鉛、粉彩或壓克力等……，各種媒材也各自有多種技法。畫這隻巴吉度我選擇用水彩，之後還考慮透明還是不透明、寫意還寫實、縫合還重疊，甚至一幅畫中如何使用多種技法？此外，不同的繪畫對象的呈現氛圍與技法，也需選擇各種適宜的紙張，記得當時使用的是牛頓水彩紙Winsor & Newton Watercolor Paper。其實包括媒材與技法，往往是在下一個主題「用眼睛、腦子先畫一遍」進行過後才確定的，也就是說，3.應該包含在4.裡。

4.用眼睛、腦子先畫一遍

我把「媒材與技法」挑出來放做3.， 主要是想讓文筆不好的我更能把事情說清楚。如何用眼睛、腦子先畫一遍呢？也就是看著對象先在腦中完完整整畫過一遍。如此，除了能讓你在下筆後更順手，還可能會發現並先行解決一些問題，例如過程中使用何種技法與技法間的轉換，或者你可能遇到你不曾處理過的麻煩，得以在未畫之前先行尋求解決之道，甚至暫時放棄畫它而改畫其他能力所及的主題。

回說這張巴吉度，當時也是在腦中排練一次，決定盡量不留筆觸而使用縫合法。但擔心乾得太快，於是在被畫對象上先刷一層水（不是整張紙喔），為避免水分流動，我把紙張平放作業，刷水後，稍等一些時（多長憑經驗），讓水分進入紙張纖維後，把凹處積水吸掉即開始上色。

5.動筆

由於技法不同與畫面複雜度，此階段時間長短不一，但這張巴吉度，由於需在水分未乾前畫完大概，因此必須一氣呵成，也就是說下筆後就不能停，有種成敗在此一舉的現實殘酷。想要增加成功機率，「用眼睛、腦子先畫一遍」尤其重要。這張畫當時可能在一兩小時內完成，期間應該還補過幾次刷水。

6.修改與潤飾

這是在基本畫完之後的必須，此時由於過了渾身解數的階段，已經有些雲淡風輕的輕鬆，但這最後修飾的時間，可能遠比動筆畫的時間長的多。你可以將畫放在稍遠處，不時審視，發現哪裡需要修飾隨時動手。我還常常將畫置於客廳，除了可以不時看，更是換了心情看，就像是個旁觀者，有時更能發現問題所在。家裡準備一個現成的畫框也有必要，有時畫裝上了框，才像真正的完成，裝框後往往又能發現某些要改的地方。總之，一幅畫要到何時才算完成？我是放在眼前，不時觀看，橫看豎看都覺得OK才算完成。一般來說，如果只是要求像不像，或是但求無過，此階段時間不會長，但如果是處理較複雜、講究質感、氣氛的作品，時間會長得多 。(巴吉度這張必須一氣呵成的畫，可改的程度小，修改與潤飾的時間也就無須長。)

這幅畫，為了表現漆黑的夜，我反覆層層塗上黑色，其間又不斷調整各處細節，畫的時間遠比只是畫花畫鳥還多。

7.各階段中間的休息時間

各階段的時間大致都說完了，知道一幅畫完成的時間，遠遠超出動筆的時間了吧！然而，除此，休息時間也很重要。用心容易讓人緊繃，緊繃又易讓畫面放不開，不時休息，容易發現問題。除了在各階段中間需要休息，畫到不順利時更要休息，否則愈畫只有愈糟，務必切記那句顛撲不破的真理，「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」。

初學畫者，總是把重心放在「畫」這個動作上。但入門後，一定要漸漸培養出增加其他時間的能力，那才是畫一幅畫完整的時間。